8、深红 (1 / 9)

5月6号,我和欧阳俊、林安邦获准请假一周返校参加毕业答辩。

捏着假条走出旅部大门的一刹那,我感到我的心在颤抖。五个月来,我们三个人中还没有任何一个人独自离开过这座军营半步。而现在,当我们堂而皇之地踏过门口标着“军事禁区”的黄色警戒线,种种磨难、约束、纠结、彷徨……如同被突然按下了“OFF”键一般戛然而止。换句话说,我们自由了!

嘹亮的口号声、踏步声渐渐模糊。欧阳俊从包里翻出一副墨镜,戴上;我把被文书“保管”了好几个月的MP3拿出来,挂在耳朵上。我们对视两秒,夸张地大笑起来。只有安哥无动于衷,穿着便装依旧迈着他那七十五厘米的齐步,按照每秒两步的速度向镇上走去。

再回湘城。再回湘大。

四年前,刚满十八岁的我义正词严地拒绝了夏跃进送我的提议,独自一人扛着大箱子走进了湘城大学。报到、注册、缴费、分配宿舍……身上穿着“以纯”T恤和“安踏”运动裤,兜里揣着夏跃进给我的“巨额”学费,心中藏着乡下孩子的兴奋、忐忑和欲盖弥彰的自卑。那时我觉得湘大是那么“大”,从东头走到西头,得三十多分钟,比起一眼望穿的永康镇来,这里就像一个王国。

我相信许多人在刚进大学的时候一定是豪情满怀踌躇满志的。我们每天按时起床、准时上课、认真笔记、积极参加课外活动,坚持体育锻炼,把大学生活过得“五讲四美三热爱”。可是好景不长,一个月之后,易子梦便开始翘课玩电脑,欧阳俊也开始夜不归宿,我大约坚持了一学期,在某个周五的下午,我怀着无比内疚的心情翘了一节课,从此一发不可收拾。再往后,睡觉的时间越推越晚,起床也成为一件必须“顺其自然”的事情。睡觉之前的俯卧撑运动,也仅仅保留了“俯卧”却去掉了“撑”的步骤。教室渐渐空了,而校外的招待所却日益人满为患,一学期究竟学了几门课程,只有在考试之前一周左右我们才搞明白。

我们就像一堆密度不同的物体,以不同的速率沉沦、堕落,我们意识清醒,却无力抗拒。在这个集体沉沦的过程中,也有林安邦这样出淤泥而不染的学生,四年之后,当年被我们骂作书呆子的这些人赚得盆满钵满,他们的羽翼已丰,足以飞出校园搏击长空,而更多的学生,却不得不面对毕业即失业的窘境。

四年后的今天,有人保研了,名校或本校;有人考研了,成功、调剂或败北;有人考公务员了,行测申论不离手;有人出国了,东瀛、西欧或北美;有人工作了,有人参军了,有人休学了,有人退学了,还有人继续大五……

“如果大学时光可以倒流,你希望可以回到哪一段呢?”打开校园论坛,有人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。回答千奇百怪,有说想回到大一开学准备从头来过的,有说想回到某一个瞬间对深爱的女子说我爱你的,有说想回到考研的考场把做错的那道题的答案改过来的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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